“難道，我們這輩子只能這樣了？”

　　“難道，我們這輩子注定只能這樣了？”

　　“張勝，你說說，這世道，還讓不讓人活了？”

　　“我們特么難道就是底層的韭菜？這破網管，我真特么不想干了！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凌晨。

　　燈火闌珊。

　　當熱鬧逐漸散去之后，阿福燒烤攤上，竟顯得格外凌亂與冷清。

　　初中輟學畢業的網管王胖子吐了一口唾沫，醉眼醺醺地擼完最后一串果子，郁悶地咒罵了一句，隨后仰望蒼穹，忍不住長吁短嘆，那模樣，活脫像一條被人踹了一腳，想吠，卻又吠不出來，只能嗚咽幾聲的老狗。

　　半晌，見對面的戴著眼鏡的年輕人遲遲都未回話以后，又轉頭疑惑似地看了一眼年輕人：“咋啦？你倒是說話啊，聲帶被偷了？”

　　那年輕人依舊目光呆滯，擼串手舉在半空中，久久未曾落下。

　　只是，曾經憨厚的目光，逐漸開始變得渾濁，隨后渾濁又變得通明，緊接著全身微微一顫，顫得王胖子菊花緊縮。

　　夜風吹過。

　　一個塑料袋被吹了起來，在皎潔的月光下，熠熠生輝。

　　眼鏡的年輕人終于放下串子，推了推眼鏡，通明的眼神有些恍惚，隨后王胖子突然感受到對面的老友，突然變得極為嚴肅，竟有那么一點點殺氣騰騰的感覺。

　　王胖子的心忍不住便顫抖了起來。

　　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條件反射，隱約間伴隨著一種連他都不知道的期待感，他下意識便屏住了呼吸。

　　“胖子……我想了想……想了很久……”

　　“嗯？你想說什么，就說吧！”當年輕人開口以后，胖子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的壓力已經沒那么大了。

　　被網吧老板誣蔑偷了錢、被客戶熏煙頭、被親戚朋友們罵沒出息的怨氣瞬間消散了不少……

　　大抵上，人都是喜歡比較的，莫名其妙的比較。

　　當一個倒霉透頂的弱者，遇到一個比自己更倒霉的更弱者時候，他往往會從他身上得到一些自己存在的價值，隱約間的成就感。

　　眼鏡男慘透了。

　　這個暑假！

　　他考上了大學，剛拿到了錄取通知書，然后……

　　父親傳銷被詐騙了數百萬，從十二層一躍而下。

　　母親精神失常，接受不住打擊，也跟著飛了下去。

　　本該人死如燈滅的眼鏡男卻被冠上了高額的百萬債務，不說沒錢讀大學了，甚至能不能撐下去都是個問題。

　　跟他比起來，失敗者王胖子倒是覺得自己挺好的……

　　至少……

　　是一個父母雙全，沒啥貸款的成功人士。

　　有時候，人性就是那么奇怪，他每每總能從眼鏡男身上找到優越感，這種優越感，讓王胖子極喜歡約他出來吃燒烤，每次跟他聊完天，王胖子都覺得第二天跑網吧上班元氣滿滿。

　　這樣的人特么都能活下去，我特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著？

　　“胖子……我覺得，我們不是一類人……”

　　“哎，是啊，如果當初，你爸不做傳銷，你……哎，不至于上大學的錢都湊不，你爸簡直是，人渣！”

　　“感謝苦難，讓我變得更加成熟……”眼鏡男突然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微笑。

　　“少看一些勵志書，你要接受現實，實在不行，這大學咱也別上了，來我們網吧，我罩著你……”胖子覺得有些怪，但又不自覺順著腦子里的話說了一下，心中還有些莫名的小期待感，幻想帶了這倒霉哥們以后的網吧里，他多少也是個小領導了。

　　“嘿嘿，突然覺得挺有趣的，父母雙亡，命途多舛，標配胖子男配，這特么不是小說主角的命嗎？”

　　“？？？？”

　　一陣風再次吹過，塑料袋掉在了地上。

　　王胖子安慰的話瞬間便僵在當場，那一瞬間，他突然覺得眼前的眼鏡男有些精神失常了。

　　這咋回事？

　　胖子看到眼鏡男看他的眼神，突然菊花再次一震。

　　那眼神，帶著熾熱、帶著戲謔，帶著三分薄涼，帶著幾分霸道總裁，帶著……

　　我特么！

　　為什么這家伙看我像看動物一樣！

　　而且特么是那些珍惜動物？

　　干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