仁智宮山門下。
清風拂面而來,卻并沒有帶來絲毫涼意,反而是一股濃郁的惡臭血腥味襲來。
嗡嗡嗡!
嗡嗡嗡!
一坨蒼蠅歡快的上下撲騰著,仿佛在慶祝這場難得的盛宴。
它們的盛宴,是三顆血淋淋的腦袋。
山門上,掛著三顆腦袋!
“爾朱煥,喬公山……”
房玄齡辨認著頭顱,聲音微顫,
“還有……”
他偏頭,看向杜如晦。
“鳳舉!”杜如晦咬著后槽牙,赤紅著眼低吼道。
那第三顆人頭,正是他堂弟杜鳳舉的!
爾朱煥,喬公山兩人,乃是此次“太子與楊文干謀反”的揭發人。
皇帝不打招呼便走了,舉報太子謀反之人的人頭卻高懸在了這里。
而那杜鳳舉,正是天策府與爾朱煥兩人的秘密聯絡人,如今他卻也被揪了出來,人頭懸于山門。
其中意味,令人不寒而栗!
“殿……殿下……”
長孫無忌臉色煞白,望著同樣臉色鐵青的李世民,磕磕巴巴的道,
“我們……現在該怎么辦?”
眾心腹皆是將目光投向李世民。
在這心神俱震的須臾間,他們往日的智謀已經使不出來,唯有寄希望于李世民這個主心骨。
而此刻的李世民,表情雖然還算鎮定,但身形的微顫卻出賣了他。
他此刻腦袋里也是一團漿糊!唯有心間鉆出無盡的負面情緒!
驚恐、挫敗、不甘、憤恨、絕望……
紛至沓來,幾乎要將他淹沒!
“我,我……”
李世民猛地攥緊了拳頭,一時間急火攻心,痰涌上來,竟是白眼一翻,一個后仰昏了過去!
“殿下!殿下!”
“殿下暈過去了!速去尋郎中來,找郎中來啊!”
霎時間,天策府眾幕僚亂成了一鍋粥,抱著李世民無比焦急的喊叫了起來!
可皇帝一走,除了幾個宮女留守行宮,早已帶走了一切人員,這荒山野嶺的,哪里還有什么郎中?
“殿下啊!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啊!”
“大不了咱們反了他娘的!只要能逃到洛陽,咱們自建天子旌旗,俺尉遲幫殿下打長安!”
“您快醒過來啊!”
尉遲恭雙目欲裂,抱著李世民快步朝著山下走去。
他這一路跌跌撞撞,跟個無頭蒼蠅似的,哪還有上山時的龍行虎步?
“啊,殿下這是怎么了?!”
方才下山而歸的宮女看到尉遲恭懷里抱著的李世民不省人事,頓時吃了一驚,連忙迎了上來。
“姐兒,這附近有好郎中沒有?殿下昏過去了,急需醫治!”
房玄齡連連拱手,一把年紀了,竟是對著一個小宮女喊起了“姐”。
他此刻已是什么也顧不上了,只求救活李世民!
“郎中?”
那宮女微微一愣,略有些猶豫的道,
“正經郎中倒是沒有……但下山東去20余里,有一座磨玉山,山上住著一個隱士,人稱救貧先生,很有本領。”
“他雖然不是專門治病的郎中,但我聽聞也治好了不少怪病,頗有名望。這一代的百姓無論貧富,有事皆求救于他,無所不應。”
“所以……”
她還欲再說,卻見尉遲恭猛地瞪圓了虎目,嘶吼道:
“帶!俺!去!”
“快!!”
宮女:“!!!”
……
磨玉山,山腰處一座小院內。
徐風雷握著眼前的一張紙,望著面前那對山民夫妻。
漢子攥著拳頭,直勾勾的盯著他,那女人卻是捏著衣角,忐忑的不敢抬頭。
“救貧先生,你就說我倆到底能不能生個男娃?”
片刻的沉默之后,漢子終于沉不住氣了。
徐風雷再度掃了兩人一眼,便道:
“從斗數排來看,子女宮化忌,是不可能生出兒子來的,就算有,也會夭折。”
他稍稍一頓,又補充道:“不是五歲夭,也是七歲夭,這是命中定數。”
此言一出,女人的身形頓時繃直。
而那漢子臉色一變,騰的一下突然站起身來,惡狠狠的把頭偏向自己的老婆,喝罵道:
“我就知道你這個喪門星生不出兒子來!娘說的對,當初就不該讓你進我家的門!”
“喪門星,回去就休了你!該死的……”
“嗚嗚嗚……”女人雙肩顫抖,在一陣陣咒罵聲中低頭默默流淚,目中一片絕望。
作為山民,她當然知道,被休的下場會有多么的凄慘……
都怪那不爭氣的肚子,都怪這該死的生不出兒子的命!
這一刻,她心中升起了無盡的憤恨,恨的不是別人,卻是自己。
門外等候的眾人見狀,也皆是紛紛搖頭:
“看著挺好一個婆娘,竟然不能生兒子?這不是克夫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