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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又過一夜,天光大亮。

  一地清霜,枯草泛黃。

  虞清歡一大早,便被吳提從床上薅起來做飯。

  她睡眼惺忪地走進廚房,沒睡夠的憤怒,驅使著她的理智,她真想把廚房燒了,但轉念一想,燒了自己也沒的吃,索性認命,開始動手燒菜。

  許是孕期的緣故,這廚房中的油煙味,平日聞著沒什么,如今卻讓她幾欲作嘔。

  她撫著至今平坦的小/腹,唇角不由自主勾起。

  在最初的不知所措過后,這個孩子帶給她的,盡是初為人母的喜悅。

  可她的手,卻不敢在腹部停留太久,唯恐被人察覺。

  這頓早餐,她沒有做得太豐盛,簡簡單單的粥,用小爐子煨得剛剛好,再配上幾碟常見的家常菜,就這樣端上飯桌。

  吳提先舀出一碗,遞到了虞清歡面前,然后將整個小陶罐從爐子上拿下,他直接就著陶罐吃了起來。

  “你知道么?我娘也和你一樣手巧,做什么都好吃,可當時我卻還嫌棄她做的飯菜太小家子氣。”

  “什么菜還用筷子夾呀?北齊的人都直接用手撕,那樣吃起來才算得暢快,我總怪她融入不了北齊的環境,害得我也被取笑。”

  “我聽其他的女奴說,我娘是大家閨秀,來自江南水鄉,她就像從書卷里走出來的女子一樣,知書達理,溫柔嫻靜。”

  “然而那時候我卻覺得這樣的她是異類,別人也覺得她是異類。但她沒有在意別人的目光,依舊活得好好的,再苦再累都活得好好的。我知道,她想回家,努力留著一條命活著回家。”

  “后來,她托人從歸雁城帶來種子,想盡各種辦法種下。”

  “雖然什么都沒種出來,可她仍舊不厭其煩,種了一次又一次,等著那永遠不會發芽的種子冒芽,就像等著那永遠也回不去的故鄉來人接她一樣,倔強而可憐。”

  “可到最后,她也沒能種出青菜,更等不來親人帶她回家,她被我大哥那畜生強/暴了,那些畜生嘗了一次鮮后,日日夜夜前仆后繼地占/有她。她想死,我知道,但為了我,她咬牙活了下來。”

  “后來她懷了身孕,因為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,她究竟歸屬父王還是大哥與其他人便成了爭議,最后宰相建議滴血認親。”

  “滴誰的呢?總不能滴她自己的。于是他們用刀,生生從她的腹中剜出孩子……”

  “她死了,活著的時候人人都想得到她,死了之后卻沒一個人收殮她的尸體,嫌她骯臟。”

  “我才六歲,我搬不動她,就這么坐在她身邊,直到她的軀殼爬滿蛆蟲,美麗的臉爛成一攤腐肉。”

  “仆人匆匆把她扔了,扔在哪里,我也不知道,肯定被餓狼叼走了吧,不過狼不吃腐肉,或許被禿鷲撿食干凈了。”

  吳提握著筷子的姿勢有些生硬,手微微顫/抖,便已讓他無法將菜夾起。

  他索性端起盤子,把菜撥到罐子里,用勺子挖了一勺粥配菜送入口中,直接吞了下去。

  接著,他又迅速舀了幾口,那粥和菜,就這么哽在喉嚨,他吞不下,也吐不出。

  臉漲得通紅,眼淚也哽了出來。

  他用袖子擦了擦,然而那眼淚就好像泉水般,剛擦去又涌出來,他用手撐著額頭,小獸般嗚咽。

  虞清歡放下碗筷,默默地坐著,緩緩垂下眼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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