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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郭寧初到萊州,是在海倉鎮的港口登岸,后來連番作戰,也始終依托海倉鎮的屯堡。這是因為海倉鎮位于萊州最西端,在此廝殺,能盡量把戰火限制在萊州境外。

  一旦戰事稍歇,真正適合作為軍州中樞的,始終還是萊州的治所掖縣城。

  掖縣之名,最早見于戰國。田單以復齊之功,得夜邑萬戶之奉,這個夜邑,便是如今的掖縣。

  整個萊州,大體一馬平川,唯獨在掖縣周邊,多有山川險要。掖縣西北有福山、祿山,正南有高望山、天柱山,正東有東萊山,正北瀕海,又有三山島,乃是貞觀年間唐伐高麗時,治船艦、儲糧械之地。

  郭寧控制掖縣之后,便以節度副使靖安民據此經營。靖安民在涿州,便曾從無到有地營建出了老大的勢力,頗擅治理,此地的豪杰兼并之家又大都被郭寧興兵蕩平,剩下的也老老實實,故而政令所至,如風行草偃。

  幾個月下來,城池氣象與往日大為不同。

  城池的南門明顯加高加固過,外圍有土石夯筑的羊馬墻,墻上的城樓和箭樓都是新修的,城樓高有三層,模樣很粗糙,但軍事上的作用足夠了,便自有拙樸的威嚴在。

  城墻本身,大概幾十年沒修過了,難免荒草叢生,臺基上的灌木長到一人多高。有好幾隊壯丁正沿著臺基砍伐雜木,給后頭搬運碎石的隊伍清理道路。有人正從城墻頂端往下垂放墨線,時不時大聲叫嚷喝令,約莫是要在這里增建一座馬面。

  因為動作大了,引發墻頭失修處的土坷垃悉悉索索滾落,臺基下方是城壕,壕溝里原來正有人在拓寬,土坷垃全都砸在他們身上,激起嗆人灰土,于是那些人在溝里大罵,引得眾人哄笑。

  城池東面的高地上,還有座屯兵堡寨正在建設。

  屯堡依托坡地,呈不規則形狀,墻垣用碎石為基,夯土板筑,四角設有角樓,堡門只有一座,正對著南面平緩處。

  屯堡和城池之間的空地,是座規模巨大的校場。校場中央,是成排成列的士卒手持刀槍,隨著號令和旗幟的變化做刺殺之狀,喊殺聲響徹周圍。

  校場北面有幾隊騎兵往來奔馳,用手里的長木桿子彼此刺殺。

  校場東面則是練習射箭的地方,有一些士卒手里并沒拿著弓箭,就只列隊以后,舉起手中懸掛著石頭的木棍,虛作射擊瞄準的姿態。

  此時正有一名中等身高、膚色黝黑的騎士帶著幾名從騎,停馬在校場不遠處,盯著他們看了許久。這些士卒們保持著姿態,一動不動,甚至眼神也不胡亂掃視。

  終究寒風難熬,有幾名漢子站著站著,手上動作不變,身體卻有些蜷縮。隨即便有軍官拿著木棍劈頭蓋臉地打下去:“站直!給我站直了!手肘收起來!”

  騎士微微頷首。

  “西由鎮那邊也有個校場,規模比這里小些。聽說招遠縣也有。海倉鎮和萊陽、膠水等地,也有。郭節度麾下在山東新征召的士卒,許多都已經見過血,殺過人了,但這陣子以來,仍要在那里經過簡單訓練,然后匯集到此處,再行苦練。此人號稱惡虎,真不是浪得虛名。”

  正感慨間,后頭有人喊道:“前頭的老爺,讓一讓!讓一讓!”

  騎士便帶著傔從們,撥馬退到路旁的枯草叢里。

  十一、十二月的時候,已是深冬。

  按正常的光景,到這時候田間無事,官衙也不會在這時候搞什么興造,故而道路上旅人稀少,只有返貨的商賈還會奔走。

  但這幾個月的情形與往日不同,騎士才撥馬讓到路邊,便有一道長長的隊伍經過。

  人群熙熙攘攘,大都是遠行的模樣。

  隊伍最前頭,是騎著戰馬,神情剽悍的武人們。

  后頭的百姓大都步行。有人推著獨輪車,把箱籠物件放在車上,讓老人坐在箱籠的頂端;大多數人沒什么行李,只消拄著樹枝作為拐杖,把襤褸的衣衫裹緊,提著或者背著包裹,慢慢地往前走。

  有人走著走著,指著前頭的萊州城,和旁人充滿期待地說幾句;也有人面帶憂愁,唉聲嘆氣。倒是孩童少年們普遍很快活,從幾歲到十幾歲聚集成團,說笑打鬧著,在人群里穿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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