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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斬新換出旗麾別。把當時、一樁大義,拆開收合。據地一呼吾往矣,萬里搖肢動骨。這話霸、只成癡絕。天地洪爐誰扇鞴,算於中、安得長堅鐵。淝水破,關東裂。

  ——《賀新郎·酬辛幼安再用韻見寄》陳亮〔宋代〕

  ……

  肅宗元年(762年)四月五日,太上皇李隆基在神龍殿逝世,享年七十八歲。

  四月六日,安葬玄宗的棺槨停放到太極殿。肅宗因仍臥病在床,只能在寢殿哭泣,文武百官則到太極殿哭泣,蕃族官員劈面割耳哀悼的有四百余人。

  毋庸置疑,玄宗是在無比郁悶的心境中離開人世的。結局凄慘,令人唏噓不已。

  靡不有初,鮮克有終。

  古往今來,很少有哪個皇帝像李隆基這樣,一生命運如此跌宕起伏,后世評價毀譽參半。

  少年李隆基善騎射,通音律、歷象之學。以臨淄王身份,與姑母太平公主聯手發動“唐隆政變”,誅殺韋后集團。

  稱帝后,賜死太平公主,以太宗皇帝李世民為楷模,以“貞觀之治”為藍圖,撥亂反正,任用姚崇、宋璟等賢相,任賢納諫,勵精圖治,締造大唐的極盛之世——開元盛世。開元盛世政績彪炳、安定繁榮,雄踞于歷史之巔,令后世無限敬仰。

  玄宗雄才大略,不甘心做守成之君,隨即開疆拓土、恩威并舉,封粟末靺鞨的大祚榮為“渤海郡王”,設渤海都督府和黑水都督府,封南詔的皮羅閣為云南王,封回紇的骨力裴羅為“懷仁可汗”……

  玄宗晚年自恃承平,以為天下無復可憂,遂深居禁中,專以聲色自娛,寵信李林甫、楊國忠等奸佞;重用奸賊安祿山鎮守帝國邊疆,導致安史之亂,把帝國推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,讓大唐由盛轉衰,更令后人唏噓扼腕。

  從表面上看,是李隆基中年以后沉湎酒色,荒疏朝政,導致奸臣當道,國事日非,最終催生了安史之亂。

  實則,是人性普遍的弱點和權力游戲的規則在背后作祟。即便如李世民這樣雄才大略、彪炳千秋的千古一帝也未能幸免。只不過英明神武的李隆基沒有李世民幸運,未能在有生之年逃過這一劫。

  得知玄宗駕崩的消息后,白復面無表情。白復壓根就不同情李隆基,甚至對這個犯下滔天罪惡的人扼腕切齒。

  坊間雖然傳頌著玄宗和楊貴妃的凄美愛情,可是白復卻親眼目睹李隆基下令縊殺楊玉環的陰毒過程。

  據楊玉環當年說,在大明宮內,侍奉玄宗的宮女竟有四萬人之多,遠超歷朝歷代的皇帝,荒淫無度,駭人聽聞。

  安史之亂前,天下人口五千三百萬,而現在,戶部登記在冊的人口僅有一千七百萬。這消失的三千六百萬人,占天下總人口的五分之四,不是死在屠刀和饑餓之下,就是逃離家園,躲入深山。

  以往的戰亂、朝代更迭,大都有個循序漸進、由小災變大難的過程,而玄宗天寶年間的巨變,災難從天而降,帝國如斷崖式的墜落。

  白復征戰多年,親眼目睹唐燕兩軍所過之處,荒煙蔓草、斷壁殘垣、餓殍遍野……中原地區更是悲慘,每寸土地上都發生過屠殺;百姓互相吞食,易子而食的人間慘劇司空見慣,每天都在上演。

  ……

  玄宗駕崩的消息傳到峨眉山,有一位四十四歲的女尼黯然神傷,緇衣赤足,走上金頂,在菩薩面前長跪不起……

  ……

  太上皇李隆基駕崩的時候,肅宗已經病魔纏身,臥床許久了。得知太上皇賓天的消息,肅宗更是哀傷不已,悲痛懷念。深深的自責和愧疚,更是加重了肅宗的病情。

  兩天后,即四月初七,肅宗有種預感,自知不久于人世,遂下詔命侍中苗晉卿為帝國最高攝政——攝冢宰,命太子李豫(李俶)監國;數日后,肅宗下詔更改年號寶應,大赦天下。

  太上皇駕崩,皇帝病危,此時的大明宮進入了一個極其危險的時刻。

  大明宮中權勢最大的兩個人蠢蠢欲動,都想以自己的方式控制朝局,進而掌控帝國的未來。

  這兩個權傾朝野的人就是李輔國和張皇后。

  李輔國和張皇后這兩個肅宗最親近之人,曾經是一對政治盟友,互相利用,配合無間。

  肅宗靈武登基后,兩人為了各自的利益,狼狽為奸、沆瀣一氣,聯手翦除了建寧王李倓和其他政敵。

  收復兩京后,李輔國獨掌宮禁大權,一步步架空肅宗,竊據朝柄,而張良娣也如愿以償地當上了皇后,母儀天下,權傾六宮。

  “以色相交者,色衰而愛弛;以利相交者,利盡而交疏;以勢相交者,勢傾而交絕。”

  而今,肅宗陷入彌留之際,太子李俶軟弱無能,大唐命運未卜,李輔國和張皇后都想趁機爬上權力的頂峰,奪取帝國最高權柄。

  雙方利益沖突日趨尖銳,一場巔峰對決不可避免。

  張皇后雖然權傾六宮,但手中沒有一兵一卒,勢單力孤,要想獲勝,唯有與人聯手。

  張皇后審時度勢,決定率先發難。

  張皇后之所以敢冒險一搏,是因為其師尹鳳藍在背后策劃。

  當年白復平定江淮后,欽差宦官艾東奉宣慰唐軍。在白復回京述職之際,宦官邢延恩和艾東聯手,從白復親兵岳隨弓身上,套取了尹鳳藍秘密羈押的地點,隨后將其營救出來,藏匿在大明宮中。

  在尹鳳藍的密謀下,張皇后假借肅宗之命召見太子李豫(李俶)。張皇后道:“李輔國久典禁兵,詔書敕令皆出其口,更擅自矯詔逼遷上皇,罪不可赦!他唯一顧忌的只有殿下和本宮二人。現在皇上已陷入彌留狀態,李輔國和他的心腹內射生使程元振已暗中準備作亂,若不誅殺,禍在頃刻!”

  沒想到,張皇后話音剛落,太子李豫竟然匍匐在地,用衣袖遮住口鼻,涕淚橫流,當場哭了起來。

  李豫泣道:“李輔國和程元振皆是父皇的功臣,不奏而突然殺之,必使父皇驚擾震駭。父皇如今生命垂危,恐怕病體難以承擔。依吾之見,此事還是要從長計議。”

  李豫哭的梨花帶雨。張皇后看著李豫搔首弄姿,禁不住一聲長嘆。

  張皇后心中哀戚:“李豫身為監國太子,竟然如此怯懦窩囊。只可惜自己兩個皇子,一個早夭、一個尚幼,要不然何至于求到你頭上!”

  張皇后在演戲,太子李豫何嘗不是在演戲。

  李豫痛哭流涕、淚如雨下,將孝子賢孫的悲哀表演的淋漓盡致。實際上,這嘩嘩直淌的眼淚里一分孝悌、四分膽怯、五分裝蒜。

  李豫心想:“狗奴才李輔國固然不是吃素的,可你張皇后又何嘗是一盞省油的燈?

  若不是我機警,你那乳臭未干的小兒子早就將我取而代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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