彭衛東按照會議流程推進,拿起政務辦給自己寫好的稿子,作起了表態發言。
這篇發言稿是趙晨寫的,陳光榮一字未改就交給了彭衛東,還美其名曰相信趙晨的水平。
彭衛東起初還想審閱一遍,但當時又有別的事情,便將稿子擱置了起來。念著念著,他忽然間發現不對,有好幾處地方,都有錯別字,并且還有幾個應該是“潭前鄉”的地方,寫成了“霧下鎮”。
很明顯,這稿子,是拿霧下鎮書記的發言稿改的。
這種洗稿的做法很正常。
通常,在召開上級統一布置的會議時,各個鄉鎮政務辦負責給領導寫材料的干部,都會私底下交流領導的發言材料。因為這些會議的內容和要求都大同小異,若是自己獨自寫篇發言稿,會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,還不如互相參考借鑒,把一些數據口徑和說法改成自己鄉鎮的就行了。
只是當時趙晨在改稿子的時候,有些敷衍,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。
好在彭衛東在領導崗位上坐了這么久,對于這點小問題還是能夠及時應變的。
他頓了幾秒,放慢語速,有條不紊繼續念了下去。
“以上就是我的表態發言,不妥之處,還請批評指正”。
收起稿子,彭衛東瞟了趙晨一眼,閃過一絲不悅。
趙晨這小伙子,剛來的時候工作積極性挺高的,可這兩年,不知道怎么回事,對待工作開始變得敷衍,不止今天,之前也出現過幾次這種情況。
看來過兩天,要找他談一談了。
把目光迅速從趙晨身上收回,彭衛東立即轉身笑著望向胡建文,“胡縣,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?”
見胡建文搖頭,他又轉向林知遠,“知遠同志呢?”
林知遠當然也說沒有。
“好,那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,散會!”
說罷,眾人便紛紛起身。
趙晨看了一眼陳光榮,見他徑直往門外走后,想了想,便一路小跑來到主席臺前,叫住了彭衛東。
“彭書記”。
見趙晨叫自己,彭衛東原本的笑嘻嘻的臉,瞬間陰沉了下來。
“什么事?”
“剛剛雙木村的吳城亮書記讓我跟您匯報一個情況”。
見胡建文和林知遠還在旁邊,趙晨沒有直接說出來,而是望著兩人,而后頓了頓。
胡建文和林知遠兩人當然知道他的意思,正準備先離開時,彭衛東卻有些不滿地說道,“有什么事情你直說便是,在胡縣長和林鄉長面前,還有什么遮遮掩掩的”。
聽到這話,趙晨面露尷尬,心里暗罵這彭衛東,是不是吃錯藥了,當著上級領導和新領導的面,竟然如此不給自己面子。
“剛剛在龍頭彎發生了一起車禍,撞死了一個韓家的人,現在韓沈兩家各帶了幾十號人在那路上對峙”。
心里雖然想得多,但嘴上卻絲毫不敢怠慢,趙晨立即把情況原原本本說了一遍。
彭衛東面色一緊,“你說什么?”
“雙木村吳書記已經趕過去了,還叫了派出所的人一起過去,他叮囑我散會后要第一時間向您匯報!”
彭衛東望向胡建文,“胡縣,這…”
胡建文立馬說道,“這么大的事,你趕緊去看看,注意安撫好群眾的情緒,不要演變成惡性群體事件”。
彭衛東向前走了兩步,又停住看了一眼手表,轉頭面露難色,“這都快飯點了,胡縣你到鄉里用了餐再走吧?”
“不用,不用,下午縣里還有一個會,我得趕回去,你先去忙!”
“對了,帶上知遠過去,也正好讓他熟悉一下情況”。
聽到胡建文這么說,彭衛東這才動身趕赴現場。
林知遠同胡建文打了招呼后,立即就跟了上去。
“書記,這到底怎么回事?”
兩人一左一右打開車門,坐了進去。
彭衛東嘆了口氣,“韓家和沈家,是咱們潭前最大的兩個姓,都有近千號人口,家族勢力龐大。在進咱們潭前鄉的公路上,有一個地方叫龍頭彎,沈家的祖墳就在那兒”。
“早兩年鄉里修建公路,原本想要把龍頭彎那里給挖掉拓寬路面,可沈家卻不肯遷墳,說龍頭彎是塊風水寶地,若是把祖墳遷了,會影響后人的運勢”。
“就因為這個,所以沒有把龍頭彎挖開?”
聽完彭衛東的話后,林知遠這才反應過來,那個小伙子匯報的這件事兒,恐怕就是剛剛自己來的時候碰到的那起。而龍頭彎,應該就是自己納悶為什么沒有挖開修路的那個地方。
“當然不是了!”
彭衛東明顯有些激動。
“起初,咱們政府做了大量的工作,動之以情,曉之以理,還提出可以按規定給予一定的經濟補償,可沈家的人卻態度強硬,不吃這套”。
“拉扯了一個多月,根本沒有任何進展”。
“后來我也發火了,一氣之下便招呼施工隊想要去強行遷墳”。
“可誰知道,沈家召集了整個家族的人,日夜守在那里,還說若是施工隊想要進場,就先從他們身上碾過去”。
林知遠在馬村鎮的時候,也碰到過這種以家族勢力同政府打擂臺的情況,但是都是一些小事情,完全沒有沈家這么囂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