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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湘兒聞言大喜,捂掌道:“誒……誒……”

  江朔接口道:“不會。”

  湘兒嗤了一聲道:“騎馬我卻是會的。”

  江朔斜睨著她,上下打量了一番,道:“湘兒,你這樣矮小,腿這么短,腳能踩到蹬嗎?”

  湘兒不屑道:“我騎馬的功夫,驏騎都沒問題。”

  驏騎指不用馬鞍騎馬,比之用鞍韉自然難了不少,湘兒意即自己騎術精湛。

  江朔道:“此處現下無馬,你便說能倒騎也行咯。”

  湘兒道:“怎的無馬?我帶你去馬廄。”說完拉起江朔的胳膊就要往外走。

  江朔道:“今日還未練穿星步呢。”

  江朔這半月來進步神速,已能與湘兒一進一退互練步法了,他初窺個中門道,每日練的正起勁,料想湘兒說自己騎術精湛多半是鬼話,他并不愿意去馬廄,只想再練一翻功夫。

  湘兒卻不由他多說,只顧拉著他往外走,道:“穿星那里不能練?我們一路跑過去不也是練?”說罷甩脫江朔的手,跨步向前,江朔拗她不過,只好追上上去,半月來江朔“步天歌”早已背的滾瓜爛熟,四象二十八宿星位也早已走得熟了,兩人在山莊長廊中施展開“穿星步”追逐起來。

  若論奔跑自然是江朔快得多,但兩人追逐向來不以快慢分高下,而是看誰的步法靈便,能截住對方去路。湘兒跑在前面,她對山莊形勢極熟,施展開青龍七宿的步法,穿行于廊柱、樹木之間,幾次甚至直接推門進去回廊邊的屋舍之中,如此一來自然比在光禿禿的庭院中追逐來的好玩的多,江朔直呼“有趣”,卻以玄武七宿的纏繞之術追逐,湘兒在屋舍間不斷變換方向,角度之奇詭每每出人意料,江朔也不遑多讓,他迂回包抄看似與湘兒背道而馳,卻突然轉向切入湘兒下次轉折之處,數次湘兒險些撞入他懷中,卻終究憑借靈活的身形避了開去。兩人就這樣驟起驟落,忽聚忽散,速度極快地穿行在院落之中,卻未碰到任何物件,連一片樹葉都不曾掃到,真如兩只雨燕在新雨后的庭院中低空飛掠而過。

  兩人你追我趕,雖然路線曲折,不一會兒便也跑出了大門,原來門外是一個很大的車馬場,江朔聽說長安城內的豪宅外多有大型車馬場,卻不想這山野之地也是如此布置,這是一片真正的馬場,絕非普通鄉里的平地,場地長不下八十丈,寬不下五十丈,暗紅色的沙土地不僅平整而且寸草不生,蓋因地下鋪了砂石混合粘土、石灰制成的三合土,三合土夯實后地面不僅可以長期保持平整,更是蟲草不生。

  江朔不禁贊嘆道:“如此好的場子,只怕做馬毬場都夠了。”

  湘兒笑道:“小江朔倒有見識,此處正合著是個馬毬場。”

  江朔聞言不禁咋舌,須知馬毬乃是貴族運動,南陵縣城都沒有馬毬場,只有安陸都督府衙署才有一塊小馬毬場,鋪的還是普通沙土,這片場子鋪的卻是紅色沙土,尺寸也大些,難道此間的江湖豪客居然也喜歡打馬毬?

  此處開闊平整,兩人也失了玩興,不再追逐,湘兒領著江朔徑直斜穿過而過走向一坐棚屋。想必就是馬廄。馬場背靠山莊,另一端接著一段道路,那道路迤邐向北而去不知通往何處,西側亦靠著湖水,東面卻是一條山上流下來的溪流,溪水東岸是一大片竹林,遠看幽篁一片亦不見盡頭。馬廄便貼著溪水而建,想必是為了方便飲馬。

  馬廄用就近砍伐的竹子搭建,雖是竹制,內部卻重床疊架很是不小,不下三十個欄架內均豢養著駿馬,看來現在并非馬毬季,所有馬匹鬢毛、鬃尾均披散著。馬廄內刷洗飲喂的蒼頭不少,穿著打扮卻與莊內不同,為首之人江朔卻認得,正是漢水屠龍五首領中的農人耕夫,那日場面混亂,離得又遠,江朔原不應認的出來,只因他拄著一人高的鋼棍,腰間還別著那柄鐮刀,是以江朔才認得。

  近看此人深眉廣目,留著鬢須,竟是胡人模樣,今日近看才知他那日戴的不是農夫的氈帽,而是一個造型奇異的皮質三角帽。湘兒對他不敢造次,行禮道:“鐵叔,你好。”

  那胡人對湘兒點點頭,對江朔也微微一頷首,江朔見狀趕緊低頭叉手行禮。他雖已知這些江湖豪俠并非強盜,但心里還是有些害怕。

  那鐵叔對湘兒道:“小湘兒今天怎么想到到馬房來游玩?”他雖是胡人長相,漢語卻說得字正腔圓。

  湘兒道:“鐵叔,我說我會騎馬,這小子不信,特地帶他來見識見識。”

  鐵叔笑道:“湘兒自然會騎馬,騎得好極了,像我們鐵勒人的女兒。”

  江朔心道:原來此人是鐵勒人,他叫鐵叔,只怕是個化名。江朔邊想邊四處張望,忽見馬廄內一眾高頭駿馬中有一個黃瘦的馬頭露出來,他“咦”了一聲,走近去看,那馬未配鞍韉,黃色毛發下肋骨若隱若現,不正是那日賀監所騎的逍遙馬么。

  鐵叔聽他咦了一聲,走過來見江朔看著黃馬,奇道:“小兄弟也懂馬么?此乃龍驤天馬,確是一匹好馬。”

  江朔聞言錯愕道:“這是匹好馬?可是它看起來如此瘦弱……”

  湘兒也湊過來道:“那你咦什么?”

  江朔道:“這馬是那日賀監騎的,不知怎么也到了這里。”

  鐵叔道:“這馬確是那日從官船上落水的,只是當時場面混亂,沒人注意到,第二日,我們回到那片河灘,官船已去得遠了,卻見這匹天馬在一處沙洲上吃草,便將它帶了回來。”

  原來漕運船船腹巨大,幾匹馬原是養在艙內的,但那日老鼉龍躍上甲板,扯壞了一大片船舷木板,想必這老馬便是此時不慎落水的。

  那老馬竟然還認得江朔,湊過來拿大腦袋蹭他,江朔伸手撫摸它的脖頸,心道:“哎……老馬,老馬,我倆都是從船上跌下來的,可謂同病相憐,又都幸而不死在此相聚,可謂緣分。”

  湘兒道:“這馬看著又老又丑,其貌不揚,鐵叔你怎么說它是什么‘龍什么天馬’?”

  江朔先前聽鐵叔稱老馬為天馬也心中疑惑,聽湘兒這么說,也轉過頭來看著鐵叔。

  鐵叔笑道:“所謂千里馬易得,而伯樂難得,蓋因千里馬長的不是普通人認為的千里馬該有的樣子。馬其實不是耐力很好的動物,一口氣能跑個一兩百里,一日能跑個五百里出頭就算不錯了。你們看廄內的這些個大宛馬,青驄馬,看著高大威猛,拿來沖鋒陷陣跑個十幾里地那是沒問題的,但若要按千里馬的標準,不要說日行千里,怕是日行五百里都不行,為什么?他們自身膘肥體壯,若要長時間奔跑,自己的體重就把自己累垮了。”

  湘兒道:“哦,那這瘦馬體輕,就能跑得遠些咯。”

  鐵叔道:“湘兒只說對一半,千里馬是精不是瘦,你們看這匹馬的臀背、腿腳,其實筋肉并不瘦弱,只是胸肋凸顯,看著瘦罷了,這種骨相有個名堂叫“透骨龍”,說的便是此馬該瘦的地方瘦該壯的地方壯。”

  湘兒道:“這個名字不得了,都不是馬了,成龍了。”

  鐵叔道:“這馬的毛色也有說法,你們看這毛色像什么?”

  湘兒撇撇嘴道:“像干草垛子,它要是臥在那堆草里,保管找不到。”

  鐵叔道:“是了,這馬別名就叫玉頂干草黃。”

  江朔問道:“這玉頂又是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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