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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走著陌生的土路,看著陌生的村莊,不知不覺間快走到了打麥場,東方天際的那條黑帶又加大了幾分,他忽然想到什么。

  老丈人家有將近二十畝地,可他家,就是原本生他養他的那個家,還有上了年紀的爹娘,家里總共只有三畝地。

  被大哥、二哥分走一些,爹娘家只剩下一畝多地,本來地就少,交完公糧,只剩下夠吃的,更別提拿去賣了,所以家里常常吃不飽飯。

  不知道老爹有沒有發現下雨的信號,若是這個時候突降大雨,老爹來不及收糧,那對這個貧窮的家將會是致命的打擊。

  想到這里,張國全停下回打麥場的腳步,調轉方向,向東邊的西口村走去,不管老爹有沒有發現,他必須回去提醒一下老爹,這個防備不能不做,總歸不是壞事。

  也在張國全下定決心,準備回西口村一趟的時候,送葬的隊伍已經開始出發。

  發喪的隊伍很是壯大,幾個兒子在楊雷的帶頭下走在前面,三步一跪五步一磕頭,到了路口更要停下,轉過身向著棺材磕頭。

  棺材后跟著的全是婦女小孩,哭喊聲不停,直到把老爺子送到地里下棺安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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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路上跟著很多看熱鬧的大人小孩,別看是白事,總愛湊個熱鬧,這個熱鬧也會讓主家開心,顯得他們和村里人關系好。

  也正是有這么多看熱鬧的人,送葬的主家才哭的更凄慘,以此顯示孝順,當然也有真傷心哭的聲淚俱下,也有假哭沒有眼淚,反正氣氛得做到位。

  楊雷的身份在那放著,自己老爹的棺材自然選用的上等棺木,涂滿黑漆的棺木顯得十分沉重,也讓抬棺的壯勞力頗為吃力。

  送葬隊伍走的很慢,這也是規矩,走的太快顯得你這當兒子的過于心急,一心只想著把逝者趕緊送走,這會在村民口中留下笑柄。

  等張國全順著土路,趕到收完麥子的莊稼地時,正好遇到了送葬的隊伍。

  高昂的喇叭聲一聲比一聲嘹亮,回蕩在空曠的大地上。

  誰家死了人,都會把死者埋在自家的土地上,一般多居于種莊稼的土地。

  現在是農忙季節,剛收完小麥的大地上,裸露出原本的焦黃色土地,地上布滿了尖銳的麥茬。

  往遠處看,一覽無遺的大地上零星的分布著墳包,還有幾個孩子,正彎腰撿取掉落在地里的麥穗。

  沒有了莊稼的阻礙,大地光禿禿的,視野開闊,能看的很遠,甚至張國全隱隱約約的都能望到幾十公里開外的西口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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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大家都忙著跟在后面看熱鬧,誰都沒刻意去關注低頭行走的張國全。

  送葬隊伍繼續前行,因為選用的棺材沉重,同時讓抬棺材的壯勞力更加吃力,剛開始還好,隨著路程加長,壯勞力皆是咬著牙慢慢往前挪動。

  一路上灑的白紙片飛舞著,正在這時,一張白紙片忽然飄到前面一個壯勞力的眼睛上,他甩了幾下都沒能甩掉。

  烈日當空,幾個壯勞力就算沒有累出汗,在這么大的太陽底下,臉上也是汗珠流個不停,讓白紙片牢牢的沾住臉龐。

  嚴重阻礙他視線的同時,那個壯勞力伸手去拿掉,可能也是巧了,正好腳下有一塊碎磚頭,一不小心踩在上面,讓他當即滑了一腳。

  這可不是普通的一腳,壯勞力就那幾個人,棺材本身又沉重,任何一個壯勞力出了問題,原本均勻承擔的力氣會產生連鎖效應,一股腦的傾向一旁。

  那樣的話,棺材不落地這個忌諱,將會成為主家的心頭病,在農村還有種說法,會讓主家從此之后霉運纏身。

  不管是不是迷信,總之對主家來說,這是極其不吉利的做法。

  看熱鬧的人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,眼見著那個壯勞力腳下打滑,身上的棺材嚴重傾斜,那個壯勞力也意識到,趕忙用盡全身力氣撐起棺材,可已經傾斜的棺材,加上提前透支掉的力氣,哪是說扛就扛起來的。

  盡管他已經使出九牛二虎之力,沉重的棺材還是慢慢傾斜,其他人被他這么一帶更是不好過,整個棺材顫顫巍巍,隨時都要掉在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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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前面的楊雷也注意到發生的一幕,心中大驚,要是送葬途中,讓棺材落了地,他這個孝子可沒臉見人了,也對不起死去的爹。

  就當他無力回天,心中絕望的時候,千鈞一發之際,正走在不遠處的張國全,一馬當先的沖了上去,用自己結實的肩膀,硬生生扛起快要沾到地面的沉重棺材。

  村民們跟著長舒一口氣,同時也對這個忽然沖上來的后生疑惑起來。

  經過剛才在主家楊老怪的一通謾罵,還挨了一巴掌的張國全,他們算是認出來了,直呼一聲:“楊老怪家的上門女婿。”

  “喔,對,癱在床上的二丫頭,倒插門的那個。”

  張國全顧不上理會,凝神聚氣,使出渾身力氣穩住棺材,抬棺的幾個壯勞力終于舒服點,趕忙提起力氣,終于使搖晃的棺材牢牢穩住。

  看著差點掉落在地的棺材被張國全扛起來,楊雷感動的連連致謝。

  要不是張國全緊急時刻抬起棺材,恐怕他這一輩子都要活在內疚當中,他算是記下了這個楊老怪家的女婿,以后一定要好好報答。

  等到棺材徹底平穩住,張國全把位置交給剛才的壯勞力,然后頭也沒回繼續向著東邊走去。

  過了好大一會,隨著扔進坑里的土,一股更高昂的哭聲響徹在空曠的大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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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讓人無不為之動容,直呼大孝子。

  距離楊家莊十幾公里外的土路上,有一個青年正在奔跑。

  那不停奔跑的青年正是張國全,他已經跑的滿頭大汗,天邊的黑帶烏云又變大了,他只能加快速度。

  再向東幾公里,就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,現在那個生他養他的西口村,卻顯得那么陌生。

  越來越近,他停了下來,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,眼睛里不知道是因為汗水的緣故,還是因為什么,竟然充滿了淚水。

  別哭,馬上就要到家了。

  張國全深呼一口氣,打起精神向著西口村走去。

  離得近了,一排排楊樹圍繞住小小的村子,在村口涌出一些剛吃過午飯,去地里干活的村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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